我常常在想,到底別人為了甚麼來印度。

 

當然,能夠說出來的理由就已經存在很多,例如:精神上,印度宗師不少,不見得全是宗教的,這點我很是敬佩,即使爭議如奧修,或者奇異如抱抱阿嬤,我都秉持著十分崇敬心態看待他們,因為或許這些宗師都只是聰明一點的人,用言語和儀式將自己升格接近神(但還未是神),然而普羅大眾是如此空虛,因此渴望某些超越「人」格的可能,來指引方向,這不是葉教授的錯(Oops,說漏嘴了),因為他們聆聽到平凡人的需要(而神聽不到),因此創造出種種經典和讓人一嗜即上癮的智慧嘉言。神無法察覺這些平凡抱怨或短淺慾望,因為祂不將以言語和救贖回應,能與神交談恐怕唯有時刻體驗生命的粹煉,當心被烤煮出焦苦參雜,祂或就以讓你透視生命意義的能力,澆熄所有煎熬。

 

「如果神要給予一個人美德,祂會直接給他美德,還是創造讓他能夠擁有美德的機會呢?」我一直有點喜歡這句電影台詞。

 

來印度的人,另一種是生理上,哈,這裡是指瑜伽啦,雖然其實瑜伽也應該要算心理上,不過往西方發展,又傳回東方的結果,瑜伽成為一種有氣質的運動。不少老外來印度都是對瑜珈的朝聖,雖然我一直無法感受到這身心靈和一的獨特舉動,但究竟能不能有一種智慧一種嗜好,不用成為商品被標售,不用為了被多數市場理解,而極其簡化成失去原貌的單一名詞。

 

另外一種生理上的拜訪印度,就是旅行。不過旅行的目的也很多種,印度的物價低廉,絕對是一大主因,加上印度半島如此廣闊,呈現許多驚奇的景象,旅行者為了見識萬千世界,走遍各地,如今來到印度只消站在街角,就可一眼瞧盡生老病死,人生百態。

 

 

呃,不過重點還是,找不到旅館的我,決定留宿雲岡石窟。畢竟,想我也是有點慧根的人,跟這房間應該有機會逐漸磨合熟悉(當然也是因為我看到其他旅館的房間,完全被驚嚇到),我有點搞不懂加爾各答沙德街,因為通常有這麼多旅客來往的地區,應該會有些投機客或聰明人,經營起無敵單調但簡樸可住的旅館,但加爾各答不是,這些旅館(是的,我逛過12家旅館,我想我有資格說這些),大多都狀況慘烈,比我在尼泊爾鄉下住的家徒四壁還恐怖。

 

Hotel Maria,他們帶我走上天台僅剩最後一間,我伸頭一探,牆壁有黃有綠的污垢就算了,有千百個遊走天竺的詩人提筆留跡就算了,媽呀,這是床舖嗎?他們應該是去萬華火車站前面撿遊民不要的棉被,疊成三層就叫做床墊了!而且,這樣還要兩百元,兩百元盧比!!不能因為擺得下兩張床有牆壁屋頂的東西就叫做雙人房吧,而且!!

 

我居然有考慮要住,因為這是唯二問到有空房的地方,兩百元又算便宜,我可以住個兩晚,然後就有預算搬去百老匯飯店(人稱加爾各答背包客天堂哪,我運氣十分好在兩年前留宿加爾各答一晚時,竟然一賭就中這間最優質的中等價位旅店)。不過,即使站在涼風徐徐的瑪利亞天台上,最後我還是決定婉拒好意,因為樹洞(這間連石窟都稱不上)中只有一個插座,而那個插座連著一盞巍巍老矣的黃燈泡,我想晚上我會花很多時間在房間中,所以需要燈光,因此,即便瑪利亞的天台散發我最喜歡的悠閒氛圍,但

 

我暫時還不想被恩澤被覆,感受回收棉被的神蹟。

 

另外有看到一間很驚人的,就是 Hote Neelam,哈哈哈,這間簡直是電影場景,一座頹圮的大豪宅,石砌的牆,圓弧式塔端,每層樓大概都有現代房屋的一層樓半高,所以盤旋而上的木製樓梯也就顯得非常寬敞貴氣,而在樓梯四周的,就是一間間君王寢室規格的大雙人房(恩,印度人很喜歡把床把在房間正中央呀),我裝窮(事實上就是窮啊),門房小弟卻很積極想把剩餘兩間房賣出去。

 

一樓那間其實我有點喜歡,因為它獨立在大豪宅的右側下方,開門就是小庭院,兩扇落地窗雖然有著無法開啟的木格扇,但天花板挑高,因此即使屋內稍嫌灰暗,還是有寬敞感,又配有厚重家具,實在有點很像落魄女巫可以住的地方


DSCF2249.JPG

 

罷特!(怎麼又BUT了),老闆讓我有點感到不對勁,說不起來是甚麼樣的不對勁,門房小弟也太積極了些,因此雖然被這種老式豪宅吸引到,但價錢也不漂亮,怎麼想還是雲岡石窟的CP值高。

 

所以,找旅館任務,就在飯前飯後的兩次巡弋中,宣告失敗。連同失敗的還有尋找網咖。真是見鬼了,這裡老外這麼多,網咖只有兩間?其中最有名的一間不提供我使用自己的電腦.....

 

早餐也踩了個地雷,從牛津書店散步回來的路上,有個印度男孩一直搭訕著,我沒有特別兇他但也搞不懂這傢伙怎麼不知難而退(我表示我先生還在旅館睡覺,我準備回旅館叫他起床一起吃早餐),不過大概如果會知難而退,就不是印度人吧。就像如果甚麼都很誠實,神話是無法被寫出來的。

 

 

我常常在想,當外面的人來到裡面,刺穿的,僅是國境一道如此淡薄的界線嗎?

 

當外面的人來到裡面,交會的、融合的,真的是「彼此」嗎?沒有人因為看見窮苦景象就學會珍惜所有,沒有人因為看見失衡的權力,就揪起童稚時代曾存在的正義感。沒有人因為唸了社會學,就再也無法忽略世界上糾結的邪惡共謀(哈,拍謝,這個笑點只有某些人知道)。

 

加爾各答是第一個我不想交朋友的城市,我是指其他背包客。也許是我變了,也有可能是這個城市風塵太大,掩蓋住走在其街道上的外來者,讓我無法看見他們有著甚麼樣的心。對,心。我是靠嗜吃著純淨的心,來支撐對這頹圮世界搖搖欲墜的信任。我不是追求每顆正義的心,或憐憫的心,但旅行者應當有顆純淨的心,行走世界間,我們該貪求的是見識當地敞開在你面前的所有,而不是掠奪文化錯置的刺激感。

 

噢,怎麼又變這麼嚴肅了,一定是因為今晚放的是 Sigur Ros的音樂,咳,繼續報告死守雲岡石窟後的近況,

 

沙德街能夠選擇的餐廳不多(能夠選擇的攤販則是無限呀),本來不想去最有名的Blue Sky,不過,因為想吃得東西有些複雜,好像也只能去了。中年侍者有著非常陽光的笑容,也熱情對人打招呼,讓我開始有些喜歡這間餐廳,看了看菜單,是比德里和瓦拉那西都便宜呢,所以說加爾各答真奇怪,食物便宜房間貴,本來想點朝思暮想的 Fruit Museli with Curd,但,天氣還是有些冷,不如點些熱的......想著應該要吃蔬菜,但一大早去哪裡找蔬菜呢?沒想到,在菜單最下角

 

Tibetan Bread

 

哇,我瞬間想起來前年在德里西藏媽媽家餐廳點的西藏麵包,就像饅頭與大餅的綜合體,剛蒸出來香噴噴飽實又酥軟,因此二話不說,先來杯檸檬蜂蜜薑茶(這可是我的保健飲料之一呢),然後,當西藏麵包端上來時,

 

咦?印度人也知道披薩的來源呀?(傳說中披薩是馬可波羅回到義大利後,想吃包子但不知道怎麼把餡塞進去,所以鋪在麵團上,就成了披薩)

 

果然孟加拉人怎麼可能會做西藏麵包,但外表還是挺像的。可惜西藏媽媽的麵包外層是烤硬焦黃的皮,而Blue Sky則是拿去油炸到金黃的酥脆(真是被他們打敗了,一早就吃這麼油的東西)。不過著實是塊大餅,所以吃完後直到傍晚四點我才又有飢餓感。

 

下午意外找到隱藏在裝修工地後方巷子拐個彎藏在民宅中還得脫鞋的網咖,終於,這間網咖讓我用自己的電腦,推張椅子把我放在事務櫃前,開始收信。

 

原來今天是星期六,我沒注意到。Bee在家所以我們上線聊了一下(一小時,囧),閒聊間,附近的清真寺突然開始喚拜,我趕快叫 Bee聽,其實我是很喜歡回教的誦經吟唱,有種綿延不絕卻高低起伏,扣人心弦的魔力。

 

晚餐選擇沙德街上唯二的餐廳,叫了一盤白飯(INR 5),一盤蔬菜咖哩(INR 6)。笑容滿面的侍者聽錯了,帶來魚咖哩(INR 10),我想想,這裡不是瓦拉那西也沒有深在內陸,吃魚應該沒關係,不過,咖哩很小盤,為了配白飯,所以我請他連蔬菜咖哩也一起上吧。

 

恩,所以吃飽了,一共是INR 21,台幣14塊。依照這種進度,我其實住的起百老匯飯店。

 

走路去市場買橘子,加上昨晚買的香蕉,在石窟閉關修煉時,肚子餓就不用擔心。

 

今天上網查了,即便五天後的火車都沒有AC位置去瓦拉那西,想想坐SL也不錯,反正以前不知道有AC時,也是坐SL。但按奈住想立刻刷卡買票的衝動(旁邊的外國女孩在網咖成功經由makemytrip買到機票印出來,所以看來我在這邊也可以印出我自己的車票),決定明天前往外國人售票中心,因為同時也得買下下一段老媽加入時的車票(不清楚為什麼一個半月以後的車票竟然是賣完的)。

 

所以,總之,我已經決定四~五天後離開加爾各答,因為其實除了北邊BBD BAGH有些吸引我,其他東西實在無法讓我每天付出INR 350的石窟租用費,就為了閒逛這城市。

 

 

我總是試著不要把別人的挫折、委屈、失望,轉移到自己身上,但這終究是個難以規避的陋習。穿梭在街弄間,這城市裡的辛酸與黯淡,一一刻劃在報紙裹身的遊民一家中,鑲嵌在三輪車夫瘦骨嶙峋的奔走裡。它或許曾經是一時之選,英國殖民中樞鍛鍊起這兩三百年前還是個小村莊的靠河腹地。但隨著殖民時代遠離,獨立後的印度,拖曳著千年歷史與上億人口的沈重,繁華終至褪色,沿著公園街(Park St.),兩旁大廈間雜著歐式圓柱,和剝落的浮雕......

 

我總是那麼一廂情願的掉進別人故事裡。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undic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